年初的时候因着《短暂的婚姻》排舞台剧，我应约去采访舞台版Galen的扮演者潘灿良，又再看了一遍剧。

一个定律是，越是简单的戏，寓意往往更甚。你看是枝裕和，一出戏统共换几个场景？《短暂的婚姻》是个不能再简单的故事了，一个鳏夫、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，一个位于何文田的唐楼天台。两个人也没做什么事，最多也就是隔着半个窗台，你在内我在外地聊聊天，一块取了个笨重的模型，别的也再没有了。

唯一的戏剧张力便是这个鳏夫Galen与有夫妇Mal间那零星半点的情愫。

他们喜欢彼此吗？是的。但是，有的人就是出现得刚刚好，却又不够巧。时间与机遇对于爱情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呀，没有它们，哪来范柳原和白流苏，哪来那些个一海相隔的眷恋一世，战乱中所有悲伤的情歌恐怕都要改写，「要时间嘉许，等春风得意。」

然而，如果Galen不出现，Malena大概不知道，自己不够谨慎松松散散的婚姻生活早已经百孔千疮；而如果Mal不出现，Galen大概以为自己仍旧有爱人的能力。他们互相在各自的生活中撞一遭，仿佛是上天派来的一道考题，而这张考卷，他们都得了零分。

Galen在旁白中说了一段话：「不一定因为自己没有，才妒忌别人，妒忌也可因为觉得对方不值得拥有。真心相爱的人，不能够天长地久；胡胡混混，反而容易同偕白首。上天到底怎么拿捏因果报应，暂时没有一种宗教可以说服我。」

潘灿良形容他的角色Galen的特质是「收收埋埋」，也就是总是将自己隐藏起来。事实上，Galen是很居高临下的，不仅仅因为无论在经济还是心理上，他自如很多：他可以因为丧妻而沉寂良久不用搏杀，他可以因为觉得Mal的「配」就任意支配给她一个工作机会，他可以爱，察觉不能爱他也随时可以离开。更重要的是，他的婚姻，已经结束了。

说起来很悲观，任何事情一旦结束，就不能更坏了，包括婚姻。

还在期期艾艾抱怨恋爱多难的旷男怨女们呀，哪里懂，爱情与婚姻相较，根本就是Easy模式，选择了婚姻，才真的开始打怪。Galen的妻子阿敏虽然病逝，但在婚姻中又是真的幸运，如此以来，她便成了真正的白月光。在一个既存在也不存在的人身上，你根本找不出什么负面的东西，古时人会选择殉情，大概也是参透箇中原委，让烟火在最绚烂时刻逝去，是为一种永恒的浪漫。

《短暂的婚姻》还是太唯美了，把带着浑身艺术气息的Mal和她那满身铜臭的丈夫映射成价值观不符终归不同路，但真要给你两个文艺到一起，又能怎么样呢？买了名画回来挂在家里擦不擦？生个儿子教他一口流利的英伦腔要不要换尿布？讨不讨论书店打折降价？

哪里是婚姻短暂呢，爱情根本就是短暂的。所以还是张小姐说得对：不爱的爱情，永远不会变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