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
洪斗植第一次看见尹惠珍，是飘浮在滑浪板上，放空的时候。扭头看见坐在沙滩上的白衣女子，满怀愁绪，风吹动她的长发。

洪斗植深深看了她一眼。

二眼。

一个浪头过来，那闪亮亮的高跟鞋，就挂上了他的滑浪板。在阳光里那么刺眼，把他吓一跳。

他一手夹着滑浪板，一手拿着她的高跟鞋，走向赤足正慌乱找鞋子的她。

两个人一照面，世界安静了，连风声也没有了。

尹惠珍接过一只高跟鞋，又可怜巴巴地求他找另一只鞋子。洪斗植压下心里的好笑，故意一本正经地拒绝了她。又忍不住把自己穿的拖鞋甩给了她。

第一次见面，尹惠珍就穿上了他穿的拖鞋。

在街角，洪斗植看见尹惠珍温柔地照料张艺俊的断牙，不由地嘴角上扬。

这个城市里来的女子，有颗温暖的心。

2

两个人第二次相遇，在“白天的咖啡、月夜的啤酒”店里。洪斗植吹着口哨进去：“啊，你穿了我的拖鞋。”

他替尹惠珍解了围，把她领出了被店长父女监视住她的店子，带她去赚那4千元的咖啡费用。

一路上，她慌张不安，结结实实地撞上他的背。直到吃了老奶奶送的益利多，才安稳下来。

他让她跟老奶奶们学清鱿鱼內脏，看着她由抗拒到生手到熟手，到和老奶奶有说有笑，笑呵呵地享受劳动。

夕阳在她的脸上镀上金色，她的笑容如此甜美。

他远远地悄然看她，目光温柔，嘴色上扬。

3

尹惠珍问他：你是干什么的？

他答：我跟你再不会见面，为什么要告诉你？

可是在他推荐她去过夜的桑拿房再相遇，他却说着平语。

咖啡店老板说：她不是骗子？

洪斗植边冲咖啡，边说：不是。

咖啡店老板问：你怎么知道？

洪斗植目光坚定，嘴角上扬：我知道。

老板：你为什么笑了？

“我一向对人笑脸相迎。”洪斗植自己也忍不住笑了，这个令他一看见、一提起，就禁不住嘴角上扬的奇怪的女子。

“有粉红泡泡哦。”店长一语双关，道破天机。

可是，他给了她工资，就毫不犹豫、转身就走。

知道电话通了，笑了她呆，转身就走。

他掩藏得很好。

在她走上长长、长长的斜坡，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，要租房开牙科诊所，他放下手中的工具，向她绽开了灿烂笑容。

【EP2, 2021年8月30日更新】

4

洪斗植带尹惠珍去看房子。

他的眼神总是跟着她，但只是在她身背后没人注意的时候。或者，他意识到自己对这城市女郎的好奇心超过普通一般，垂下眼帘：看完就走吧，我这个人很忙的。然而又陪着她仔细看屋。

“你这个人很难搞吧？”他问，已经意识到，她会成为他生命中的touble.

尹惠珍说：要欧式古典简约风，用护墙板、铺地砖、玄关西班牙花砖、丹麦花砖。你听了也不懂。

他“哗啦”一下，拉出一长条各种技工证书，把她的装修硬包在自己身上。

嘴上并无着紧的样子，回说：我完工就会打电话给你。其实，为她日夜赶工，搞得哈欠连连。就因为她说：“不能拖太久。”

家和诊所，完全以尹惠珍的品味装修给她，甚至，超出她的预料。自诩“眼光很高”的她，也无可挑剔，不得不赞：也不赖啦。

他像阿拉伯神灯，满足着她的心愿。

5

他把自己的生日当密码告诉她，还顺便把自己家的密码告诉她。

我的家为什么要用你的生日当密码？

我为什么要知道你家的密码？

尹惠珍一边抗议着，一边手抄他的生日，还用心地记下了。说：

“比我大一岁，其实是欧巴。”

“你刚叫我’欧巴’？我鸡皮疙瘩了。再叫‘欧巴’，你死定了。”

斗植黑黑亮亮的眼直直看惠珍，满眼却是：你快叫我‘欧巴’。

“你疯了？我鸡皮疙瘩了。”

亲耐的惠珍Xi，你已经叫了。

同样的口是心非发生在敬老宴上。

尹惠珍以手遮脸，对充当摄影师的洪斗植说：别拍我，我注重肖像权。

洪斗植说：别担心，我对拍摄对象也很挑剔。却对了她小跑离去的背影一笑，按下快门。

“洪班长，你为什么盯着她看？”

“我没有。”王顾言它，“今天的魩仔真小。”

可他的眼神就是不由自主地盯着尹惠珍的身影。原来这错不开的眼神，是命中注定，早在儿童时代，两个人就在初遇的沙滩上相遇。小洪斗植逗引着因母亲生病而郁郁不乐的小尹惠珍。爷爷给小惠珍一家拍照，回头又和小斗植在照相馆留影。

两张记录着两个人童年相遇的珍贵照片，一人一张，搁在各自的桌上。等待着，它们的主人发现渊源。

6

天知道，为了拯救社死的尹惠珍，洪斗植默默做了多少事。

频频叹气，像对待闯祸的孩子无奈而宠溺的神情，斥责了她以城里人的高高在上秀优越感，忠言逆耳。

“你唯恐人不知你首尔来的？能不能适当地配合一下？非要那么挑剔？”

“你可以随意点评人家人生，不喜欢自己的人生被人说？”

“人生没有那么公平，有的人生出来的路就不平坦，怎么努力也面对悬崖。”

他半夜骑了自行车去兜截惠珍，叫她别这样穿。虽然背后跟老奶奶们解释，那是运动服，现在很多人这么穿。

安慰惠珍：反正大家背后都说别人闲话，以后小心点便是。背后劝慰吴春才：她只是无心说说。把吴春才的磁带拾回，翻录进电脑。

他教她去送开张年糕，带她上门居民会议以零食赔礼道歉，逼她早起参加集体活动：打扫卫生。甚至，私下推荐人去光顾尹惠珍的牙科诊所。听见回馈说实力不错，收费也相宜，洪斗植的眼睛一亮：果然没看错她。

尹惠珍则尽情撒娇，踩住他的脚背要签约；说他想给她吃的牛肉面脏；装病躲避劳动，被他掏出即时探热针揭穿便嚎叫；他监工时用扫把柄弹打他的胸；

她没有看见被他强拉去出席居民大会，抱住他的双臂求依靠时，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得色和满足。

“把手给我。”

当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手背，再轻、再快，她还是实实感受到他手的温暖。

夜色如水，空气中有种腥咸温润的气息。

她终于知道他为她所做的一切，穿着皮鞋，跑去海边，找边钓鱼、边读《瓦尔登湖》的洪斗植，向他道谢。

他是真听不见她的话，还是……为了，终可以微笑着，向她伸出手来？

【待续】